且爱且恨的心情日记
且爱且恨的心情日记
黑暗中,那一明一灭的火光,宛如海面上的航标灯在闪烁;白昼里,那袅袅升起的青烟,犹如春天里随风轻拂的垂柳在摇曳。猛吸一口,但觉神清气爽;轻吐一下,便感从容淡定。两指间的这支“小白棒”哟,你伴随着我走过了三分之一世纪的暑去冬来,对你的这份“剪不断、理还乱”的情愫,说不清究竟是爱还是恨!
最早与烟结缘,那是在火热的军营里。年轻时在舰艇上当水兵的我,入伍不久就领略到了水兵生活的艰苦、寂寞。尤其是在舰艇离开码头锚泊时,能活动的范围就在那长几十米宽几米的甲板上。在那物质匮乏的上世纪七十年代,没有电影电视,也没有卡拉OK,晚饭后只能三五成群地围坐在甲板上闲聊。这时,老兵们就会相继摸出一盒烟,轮流扔给战友们。大家便人手一支,和着腥咸的海风,伸着脖子,一齐吞云吐雾。就在这单调清苦、枯燥乏味的日子里,我和香烟有了最初的接触。那时的感觉是,香烟成了水兵们排解忧烦,增进友谊的媒介,对它喜爱有加。我也就会隔一两个月,买上一包“大前门”香烟,花上四角钱与战友们同乐一番。
与香烟结下不解之缘,并对它垂青有加且感须臾不可分离,则是在我陷入文字“苦海”、长年与文字打交道的漫长岁月中。八十年代初,我提升为干部后仅三四年,便被调到宣传处当干事。在这个文字材料多和杂数全机关第一的部门里,我常常是不分白天黑夜地“爬格子”,这时抽烟,就成了工作需要。每每是清早揣着一包烟上班,傍晚将空烟盒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才步出办公室。遇到重要会议需要晚上加班通宵写材料时,更是一根接一根地吸。那时的感觉是,唯有烟才能给我灵感,唯有烟才能不使思路中断,唯有烟才能排解通宵达旦的困倦,唯有烟才是真正伴随我左右的“铁哥们”。在那个年代,好烟还是紧俏商品,我还得时不时地托朋友帮忙,到军人服务社“走后门”,买几包“牡丹”或“中华”烟来犒劳自己。那时一见到好烟就两眼发光,忙不迭地拆封,迫不及待地点上一支猛吸一口,中气十足的我,那一口有时甚至可以吸掉半支烟。连自己都感到,我那饥不择食的模样,一定是相当可笑的。
记得那一次生病住院,可真是让我尝到了垂涎欲滴、眼巴巴地馋烟的难受滋味。那是在1985年,我突发急性盲肠炎。到医院一检查,必须立刻手术。术后,医生交代了些许注意事项后,又特意叮嘱一句:拆线前不准吸烟。由于入院时来得匆忙,除带了几套换洗衣物外,竟连一包烟都没带。没烟抽的日子可真是难熬,不仅饭吃不香,连觉也睡不安稳。为了搞到烟,我低三下四地央求护士帮我买,但却遭到了斩钉截铁般的拒绝;我不厌其烦地恳求妻子带包烟来,但她却说不能违反院规。我大有“走投无路”之感,只得忍着。到了拆线的那天,我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军人服务社,竟然站在门外一口气连着吸了六支,过足了瘾还偷偷地自我调侃:这就叫“爱不释手”。
转业到了报社,又是跟文字打交道,十多年过去了,我依然是烟不离口,对它钟爱有加。但是,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我开始痛恨香烟,曾有一段时间,果断地戒了烟,并发誓从此不与它为伍。
那是1998年春节过后不几天,身体一向硬朗的老父亲自觉胸闷,咳嗽伴有血丝。在我们的催促下,他来到医院检查,结果令我们震惊,竟是肺癌晚期。父亲吸烟已有五十多年历史,这也是他平生唯一的嗜好。当医生告诉我这个不幸的消息时,我的第一反应便是:香烟害了他!满腔莫名的怒火霎时都发泄到香烟上,心中充盈着对香烟的仇恨。几乎失去理智的我当场掏出兜里的香烟,狠狠地将它揉碎,愤愤地抛撒在地上,而后“嗖”地一声,将忠实跟随我多年的高级打火机,扔得老远。
虽然医生和家人都百般努力,但父亲仍在肺癌发现后五个月撒手离开了我们。虽然我一直理智地认为是吸烟惹的祸,但戒烟仅半年的我,仍是经不住香烟的诱惑,在“搞文字工作的人不吸烟不行”的借口下,又复吸了。
虽然又重新复吸,但毕竟心中已留下创伤。我理性地控制自己,尽量抽得少一点,抽得好一点,对香烟既爱又恨的情结时时提醒着我。面对着缭绕升腾的青烟,闻着两指间灼烤过的香味,我终于明白,对香烟的爱,是恨之痛乃爱之极;对香烟的恨,则是爱之深而恨之切,无爱则无恨。烟是如此,人类生活的许多方面也大体如此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