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学少年心情日记
同学少年心情日记
周六中午接到张的来电,提起胡老师,说好多年没见了,是不是一起去看望一下。我说好哇,于是另外又叫了几个男同学,约好下午到胡老师家里去。五个人在教师宿舍楼下,张望着又不知道哪一家,便在下面叫“胡老师”“胡老师”。都是近四十岁的中年人了,可我看着,有那么一瞬,仿佛觉得回到了十三四岁的样子,趁着假期,结伴来老师家玩来了呢。
紧紧地坐下了,相互打趣,胖了,发福了,但怎么着也得挤着女同学坐呀。胡老师还是老样子,六十多了吧,看着还是二十年前利落洒脱的模样。拿糖分给我们吃,使我愈加有错觉,我们还是初中生呢。这么小的一个城,毕业二十年了,我和同学们中的大部分,居然很少照面。多年之后的今天,我们又像回到了小时候,嘻嘻哈哈地坐在一起,坐在老师的身边。
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,还有孩子。胡老师在书橱里找到一张陈旧的纸张,是十几年前的校友通讯录,我找到了我的名字,联系号码还是当年的市局总机转。大家凑在一起,挨个儿将同学们的名字读出来,不知不觉地语调便兴奋了:哦,赵蓉,在合肥……方岚初中的时候就转学到佛山了……方蔚嫁到中国台湾去了……张峰我见过,就在商贸城一家店做店长呢……刘英离婚了……热烈地交换着彼此知道的信息,和小小的讶异。年少的面孔一张张清晰起来。她们的发式,喜欢穿的衣裳,说话时笑的模样,甚至当年很讨厌的某个男生,曾经的往事,一件件琐碎地,从二十年前推至眼前。那所坐落在山顶的学校,踩着钟声挟着木头圆规匆匆走进教室的胡老师,我坐在第三排,披散着长发,穿着橘色的毛衣。后排的女生都有些成熟,她们人高马大,和男生们说笑话,砸纸团,打成一片。桌面深黑色,有几个大洞,正好可以把课外书放在里面偷偷地看,不露声色。后座的两个男生,一个当了刑警,一个去了北京,疯狂迷五子棋,成天拿了数学画坐标的细格本,你一个白圈我一个黑圈地下得昏天黑地。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老是跟着我们后面,很爱八卦,当时总被女生不屑的。现在成了医生,见了,他也不再有当年的“风采”,带着一个很小的男孩子,很远就矜持地对我点头微笑。元旦晚会,我梳着小鹿纯子式的发辫,和班上最美丽的女生演小合唱,我们俩,一起打着一把小雨伞,虽然是,雨下得越来越大……很多很多年以后,有人还提起,那天晚上在烛光中,我们两个女孩子的身姿,笑容,还有歌声,都是那么的纯净,美好。
胡老师是我们那一届的班主任,教数学,板书极漂亮。冬天的时候会带老家做的冻米糖分给同学们吃。兴许当年我还是个混沌的少年,又或许自己在数学方面有些自卑,回想起胡老师的时候,能够记忆的细节很少。只有一次,他托我带张折叠好的便条给一个男孩的父母。我误会了,我总觉得内容和我有关。那个男孩住我家的街对面,老是故意怪叫我的名字,是不是叫他父亲管教他?于是,我约了最好的朋友,在角落里偷偷将便条打开看了。出来的时候遇到胡老师,自然神情紧张,脸通红。胡老师就说了我一句:“你不应该打开看的。”
就这么一句话,我就记住了一辈子。也许,这件事他早已淡忘,于我,却无法抹灭。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毫无诚信,颜面尽失,令我在回忆起这件事的此刻,依然脸红,并且后悔。
大家的话渐渐多起来,那些年少时纯真的情感,又悄悄地回到了我们的身上。岁月,二十年的岁月并没有真的溜走,而是反过来,躲在我们的心里,慢慢地改变我们的面貌。你看,我有了眼角的细纹,他多了鬓间的白发,我们的面貌不再年轻,心灵不再纯洁,情感不再单纯,眼神不再清澈。有的下岗,有的升迁,有如我般生活一直波澜不惊的,亦有峰回路转自编自导人生大片的。命运的大手已经将当年的学习成绩排名全部打乱,洗牌,重新排列组合。但是,在坐下来的这一刻,脱卸了在俗世里必须戴上的各色面具,我们都是平等的,是老师的孩子,身心纯净的孩子。
分手的时候,有人提议明年春节要搞一次老同学的聚会,全班四十五个同学能来的都得来。我很期待。没有新衣服,没有车,也没有烫金的名片,我只希望我一直健健康康的,和二十年前一样,一如既往地埋没在人群里,安静,温和,知足,感恩。哪怕尘世的风霜在我的额头,我的唇角留下记号,可我还是期待,我的老师,我的同学们,在分别了二十年后,能够一眼就把我认出来。